当幼师考虑进厂？
一位幼儿园老师正在和小朋友玩七步洗游戏。人民视觉资料图
报上消息，幼儿园老师宋佳决定进厂。
在广东东莞郊区，农民的房子已经在工厂周围一圈圈地长起来，一些小作坊已经埋伏好了，四处张望。和宋佳工作了五年的幼儿园相比，工厂是枯燥的。
她是贵州幼师中专的毕业生。她来东莞实习，留了下来。虽然她喜欢这份工作，但她很快发现，这里各种大楼缝隙里的角色，几乎都比她挣得多，包括普通工人、售货员、小餐馆的店员、服务员。
她二十出头。她在一所中学学习教育学和心理学。她会弹钢琴、跳舞和画画。来到东莞，她想好好看看，探索外面的世界。她生气了。“我可以做任何事情。我为什么要当服务员？”
这种不甘心抵不过经济压力。宋佳在东莞找了个男朋友，想结婚。她深感当幼师无法在当地落户。她先进工厂，投入装配线。婚后，她转而和丈夫一起做小生意。
近年来，随着人们对学前教育的重视，幼儿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。教育部数据显示，2021年全国幼儿园数量达到29.5万所，较十年前增长76.8%。2021年，有1095所高校开设学前教育，毕业生26.5万人。
但是，幼师被收入所困。在很多社交平台上，“当幼师还是进工厂”成为热议的话题。
一名幼儿园老师对桌椅、玩具、运动器材进行消毒。人民视觉资料图
外部世界
本来宋佳还庆幸自己不用当厂妹。她很感激她就读的中学为她安排了在东莞当地幼儿园的实习。如果她是学汽修和机床的，很可能被送到工厂当普工，没有技术含量。
她回忆说，自己中考的时候，考不上好高中，想读中专，对各个专业的就业前景不太了解，就报了幼师专业。东莞毕业后，周末可以和朋友出去玩，比老家热闹多了。不过宿舍在一栋老旧的两层小楼里，有6名幼师。整层楼只有一个厕所，管道时不时会堵，只能下楼上厕所。新员工一个月近2000，宋佳花400到500租个小房子。
她很快发现，这份工作加薪有限，——教师资格证加300元，幼儿园工作三年加300元。没有完成各种工作会有各种处罚。如果是大学毕业生，起薪会高一点，三千多。当时镇上的新房每平米3万到4万元。
除了同事，她最先接触到的当地社会是孩子的家长，有的是流水线工人，有的是小生意人。晚班五点半结束。一些珍贵的母亲缠着她，问关于他们的孩子的问题。其中有一部分是全职家庭主妇，宋佳觉得她们可能比较安静不本地，生活单调寂寞。
幼儿园有过一些古诗词鉴赏活动，作业会留。遇到不太懂的家长，宋家德在线上教他们如何用手机App“打卡”，有时候晚上八九点都闲不下来；虽然这些额外的工作很麻烦，但宋佳更希望父母能更用心，多问一些问题。她的感觉是，家长愿意配合老师，孩子也会配合园方。否则，他们不听老师的话就会变成“小霸王”。
她规定孩子们在家必须打古诗词。她说小孩子都有攀比的心理。如果有的孩子表现好，被奖励了很多小红花，有的孩子会因为父母不参与，没有小红花而难过。
“打卡进入古坡并不困难
她刚去实习的时候，一见到主任，就被任命为主班主任。“可能是我话多，愿意学吧。”另一方面，幼儿园今年将开一个新班级。总之，她觉得被认可的快乐驱散了所有生活在六个人中间的压抑。
然而，五年后，她已经成为年级组的组长。大一点的幼儿园，一个班三十个孩子，一个年级五六个班。她有十几个同事，但还是只有四千多一点。
幼儿园附近有工厂。如果你想去超市买些衣服，你得去外面三四公里。宋佳周末宁愿花12块钱打车来回，也不愿意用1000块买电瓶车，而不是走路，以为幼儿园不工作了，车就没用了。
她身边的幼师基本都是二十多岁的女生，都在找出路。以前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同事说，这里的工资和她四川老家差不多。最后，她在这里呆了八年才回到家乡。听说她还是幼儿园老师。
宋佳在出租屋刷短视频，看到附近的人在晒工资。她很担心，但又不敢轻易离开。每当看到同事离开：“我觉得他们好有勇气。”宋佳羡慕一些网友在培训机构当舞蹈老师，但估计都是有资质有证的。毕竟她对去幼儿园以外的世界不自信。
缪欣大专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幼儿园老师。她说，她就读的师范学校一年大约毕业1000名学前教育专业的学生。她去幼儿园实习，主班主任只比她大几岁。转正后，我会从护士做起，做一些脏活累活，比如收拾拉裤子的孩子。缪欣喜欢音乐和舞蹈，但这没用。偶尔孩子们分组画画的时候，老师不够用，她可以搞点教学，和他们一起画。
实习的时候我就知道幼师离职率高，只有经历过上一波辞职潮才能登顶。她一直月收入不到3000，生活费不低。比如和朋友吃火锅，每人180元。她说，有些同事甚至要靠网贷生活。
缪欣想离职，不仅因为收入低，还因为她在幼儿园工作，难以满足年轻女孩“走出去进入社会”的愿望。毕业后，她在一个班工作了三年，仍然对成人世界一无所知。
后来她努力考了舞蹈老师资格证。虽然缪欣不想再当幼儿园老师，但她在选择另一份工作时也不想去舞蹈培训机构。她曾经想转行做空姐。
幼儿教师的日常工作状态。
不堪重负的教育事务和琐事
缪欣选择这个专业，一部分是因为听父母说，当幼师稳定，好找对象；她去实习才知道，孩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娇滴滴的花。比如几个小男孩排队上厕所，一个要推着另一个挤到前面。
她一直处于一种没有争论的境地。有一个孩子可能在家里被惯坏了。"这支画画的笔不会转开."多说几句，孩子就向家长投诉，家长责怪她，说她给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听了几次类似的批评，孩子在她眼里就像定时炸弹一样，她不知道会怎么样。还有一次，我带一群孩子去户外活动。一个孩子推了另一个孩子，摔倒的孩子脸上开了一个口，鲜血往下流。缪欣吓坏了，带着孩子跑到医务室，后来把孩子送到医院缝合伤口。她为此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。
幼儿园为受伤的孩子支付了所有的钱。本来这几个孩子都有保险，一笔钱送到了父母的卡里。领导让缪欣给家长们带个信，希望家长们能还给幼儿园一些。缪欣感到太害怕，并传达了她的意思，所以她决定离开她的工作。
你想让孩子们跑吗
她想一直从事这份工作，于是决定回老家进一所公立幼儿园，同时参加考试。据她了解，私立幼儿园为了招生，老师要多花时间给家长反馈，而公立幼儿园不仅稳定，而且轻松。另一方面，据她了解，“公立幼儿园怕学生受到伤害，所以必须关起来。”
她回到老家县城，住在新单位提供的宿舍里。公办园一半是没有编制的老师。他们总是在宿舍复习。有的老师会监督几个没编的年轻人复习。考上编制后，她的收入能从每月2000多元涨到3000多元。
曾经有一个孩子的家长告诉记者，她很在意幼师的教育，不喜欢没上高中的年轻女孩带孩子。有些大学生是中专升的，没经历过高中。在她眼里，职业院校的女生化妆，很有“江湖精神”。如果你把宝宝交给他们，她心里会打鼓。
如果你问这些职业教育出身的女生，她们会告诉你，如果只是带孩子，问题可能更容易。
即使已经辞职，许巍也会说孩子可爱，有道理；孩子的世界里没有“大不值得”的概念。跟他们聊的都是当下，聊一个玩具一个水杯。孩子们会热情地表达他们的快乐。如果你带他们去一个好地方玩，那一定是：“太棒了！”“如果孩子喜欢她，他会给她一颗糖和一件手工艺品，给她按摩后背。许巍最喜欢的是她出园的时候，来接她的家长还在路上，孩子们在教室里自由活动。她可以用它们做手工。
但是，“我和大人的交流真的很弱。”徐伟记得，她刚上班的时候，22岁，下班，吃饭，父母发微信问各种事情。她不知道如何拒绝。
许巍因此不爱在幼儿园搞活动。有的家长会给她发微信，推荐自己的孩子去表演节目，她应付不来。
幼儿园老师需要操心的琐事也很多。缪欣说，幼儿园应该每个月重做“环境创造”，这意味着用手工艺品装饰教室。领导会检查每个班，表扬漂亮的。宋佳回忆，基层政府会将一些与孩子相关的信息收集工作分摊到幼儿园，包括孩子是否有电动车头盔；电动车是否上牌；孩子家附近有危险水域吗？
幼儿教师的日常工作状态。
“学会带孩子，以后结婚。”
许巍说，她每天都爱买些化妆品和奶茶，但一年到头钱都不够，过年也没办法给家人买礼物。她心情不好，长辈也会说她几句。
但他们并没有支持她换一份收入高的工作，而是催她去考试。“我现在已经学会带孩子了，以后也要结婚了。”家长认为幼儿园老师是带孩子的人，而不是以前的许巍。他们有知识有教养，会琢磨不同幼儿园的优劣。
她的家在江西的一个小镇上。许薇从小就知道，想赚一笔钱，可以去厂里做临时工，全家人时不时进去赚一点。从高中到大专，徐伟在厂里度过了好几个暑假，休息六次，每天在流水线上坐十个小时。她并不觉得辛苦，只是觉得上厕所都要被人看着汇报，不自由。
六七年前，在老家做这个一个月能挣4000块钱。但是东莞的幼儿园去她学校招实习生的时候，一个月只给2200块，徐伟还是想去看看。
在公立幼儿园工作后，徐伟觉得已婚的同事似乎更能留下来。有的人直接把孩子放在园里，晚上下班，带着孩子一起去职工食堂吃饭。
离职后，她如释重负：再也不用回复父母的信息，不用打电话，也不用在晚上发孩子的视频。她扔掉了所有为考试准备的书。许巍曾一直幻想离开幼儿园去四处旅游。她没有参加偶像崇拜，但是她跟着一个偶像崇拜的朋友去横店玩。回来后她进了工厂，后来做网店客服。徐伟说，那时候客服早上十点才上班，多开心啊，去年行情不太好的时候，一个月还能拿近四千。
她还很年轻，梦想是以后做点小生意，“做自己”。
王楠，在江西一个小县城的幼儿园工作，有两个孩子。她三十多岁，之前去过广东。她做了几年白领，但家里老人身体不好，照顾不了宝宝。她回到家乡，在大学里重新开始学习她的专业。幼儿园离孩子上学的学校比较近，王楠一直在做，方便接送。她说，这里能做幼师的人，都是和自己一样被羁绊的“宝贵妈妈”。刚毕业的女生留不住。工作半年后，他们去大城市<爱尬聊_百科网>。
她不想为了孩子换工作，所以忍了一些委屈，包括当主班主任，一个月拿三千块钱；孩子欺负同学，应该向受害者家长认错道歉，而不是真正的“肇事者”；做各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看父母的脸色，不一定会得到感谢和认可。在她所在的县城，几家私立幼儿园竞争激烈。一到招生季，领导就组织老师去人多的地方搞活动，发传单，让她觉得很尴尬。
王楠记得几年前县城的私立幼儿园一学期收费3000元。他们试图在县城里招揽顾客，大谈“以旧带新”，但实际上私立幼儿园的收费都差不多，打不起价格战，最多送点生活用品。
如果一年中中途转学的孩子超过总人数的10%，主班主任将被通报批评，并取消数千元的年终奖金。
即使是被王楠描述为“被绑架”的“马宝”，如果孩子上寄宿高中或者家里老人身体健康，可以帮忙照顾婴儿，也有人不干了。
王楠在读大专生的时候，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带孩子，不想上幼儿园。结果他干了七八年。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，喜欢弹钢琴，可以在幼儿园弹给小朋友听。现在做文员，工资比以前高一点。
当缪欣离开幼儿园时，她发了一个短视频，出人意料地获得了数万个赞。很多同事给她发私信，倾诉自己的烦恼，问她如果转行能做什么。缪欣后来去了一家住宅建筑公司当白领。
由于需求减少，她在幼儿园时所期待的加薪前景并不乐观。根据21世纪教育研究院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联合发布的《中国新闻周刊》、《教育蓝皮书：中国教育发展报告》，2018年以来，我国出生人口持续下降，新生比上年减少200万人。2017年，园区总人数为4600.14万人。按照出生趋势，从2021年起，即使全国适龄儿童全部入园，在园总人数也将是。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提到，在北京，发现大部分民办幼儿园在2021、2022年开始面临招生困难，也有少部分公办幼儿园不满。
在生源下降的情况下，幼儿园的举办者除了原有的人力成本外，可能还要投入更多的资金进行营销。
不少受访者向记者“诉苦”，说以前的领导为了留住学生，让他们为不负责任的事情道歉。郑光恒生也在研究报告中拆解了师生比例较高的0至3岁幼儿保育行业，师生比例约为1:5。假设在广州开了一家托儿所，用一个月
被重视或被忽视。
2017年前后，营利性幼儿园一度成为资本追逐的对象。其中，最引人注目的是2017年9月“幼教第一股”赴美上市，但一年后，随着“营利性幼儿园不得上市”的文件下发，相关教育板块股价下跌。
然后，一些经营幼儿园的老板遇到了疫情，新生儿数量下降。去年8月，一波疫情刚结束，经营一家高端育婴机构的刘颖告诉记者，她很担心。疫情期间，托儿所机构停工，幼师没有收入，没有工资。但是，他们应该继续缴纳社保。经过几个月的赤字，她根本不敢涨价，否则“就不会有更多的学生了。”
学生流失也是她的噩梦。刘颖的育婴机构，藏在大城市的小商圈里，门面不大，却很“高调”。尤其是重新开业的头几天，每天早上，门口总会有不愿离开父母的孩子的大哭声。在大城市，许多托儿所隐藏在商业区或商业大楼里。刘颖知道对面办公楼也有一个。想把孩子送进托儿所的父母总是“货比三家”。也许如果他们离开这里，他们会转移到那家商店的卷首。有的在打擦边球，都知道自己没有办学许可证，但能比她那家托育机构便宜一半。
她介绍，自己过去很有主见，按照做生意的方法制定了一批护理流程，让十双童袜放在门口换鞋的篮子里；儿童尿床处理规范；有一种话语规范，遇到孩子在门口哭：“你想奶奶吗？”我们给奶奶画一幅画好吗？”而不是威胁他们：“再哭我就不喜欢你了。”刘英自己也认为，“大人的情感暴力会深深埋藏在孩子的潜意识里”。她自己也是一位母亲。她曾经在业余时间上过网上家长课，认识了一些朋友。也符合鼓励社会资本兴办托育机构的政策，我自己来做。
那是学前教育火热的几年。刘英考察过市场，很有信心。在她看来，这套复杂的流程规范，是让幼儿教师“人对人”地去指导和训练的。他们不可能像被游资搅得焦头烂额的连锁店那么细致。
该政策承诺，发起人不会允许他人在附近一定距离内开办类似机构，以保护其学生。
但近年来，周边的“黑店”若隐若现。
要想正式做生意，就要拿到各种证书。“必须有7个公章。”按照规定，托幼机构不应该在孩子能接触到的地方有任何电，电路要经过特殊设计。他们家厨房也“换了n次”，装修到一半，又拆了。有些地方很难规定托幼机构的生活老师有中级护士证，因为具体培训都是工作日，小机构无法协调。
刘颖仔细思考的工作流程变成了“自恋”。政府不做硬性要求，在家长面前也解释不清楚。家长似乎更关心有没有外教，装修的怎么样。
她经营的幼儿园入园费每月约8000元。她介绍，主班主任工资1万元，助教6000元，生活老师5000元。在大城市的育婴师圈子里，这算是高薪了。"其他一些机构使用实习生作为助教."
在收入有限的情况下，如果幼儿园园长提出更多的要求，可能就更不受员工欢迎了。
王国汉曾经是一个严厉的小学校长。谈及招聘情况，不满几乎从电话里溢出来：“就说最简单的，这个‘字’！作为老师，你必须经常写汉字。我说不出来。”
他接着说，应聘的女生简历都不顺利，说会弹钢琴，但是弹不好。他们在休息的时候玩手机，但是他们没有睡觉
然而，这不是小学。幼儿园在一些地区还是新生事物，王国汉没有时间琢磨教育事务，只想着从泥淖里长出来。他在东南某市城乡结合部办幼儿园，流动人口多。在他去之前，孩子们只能去一些未经许可的花园，有些花园几乎只有一个房间，没有户外活动的空间。
王国汉租了一块地，户外活动面积很大。他重建了它，花费了数百万。
他不抱怨当地政府不检查那些半地下托儿所。他想，有些流动人口收入低，孩子总要有人照看吧？
这个地区有一所不错的幼儿园。相关领导来看的时候，心照不宣的接受了自己没有办学许可证的孩子。但他们提出要尽快完成注册手续，希望能达到更高的办园标准。各省办园标准不断变化。这几年，王国汉一直在后面喘着粗气，改造自己的园子。
他印象深刻的是，有一次，省标准突然提高了对活动室大小的要求，教学场地紧张，王国汉只能临时把已经收上来的一节课解散。
只招人，从不惹事。王国汉还去附近的高校招聘幼师，货源充足。教育部数据显示，经过多年扩招，该学院2021年幼师毕业生人数是2011年同期的6.7倍。虽然他偶尔会抱怨，但他经常去招人，还是想找到一些人才。
